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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玉琪的“怪圈”

已有 697 次阅读  2013-10-26 21:24
杨玉琪:戏说“艺术”怪圈    (之一)

十几年前拙作《另类思维》的封面上用了这么一句话:“世界上第一个发现水的一定不是鱼。因为它一直生活在水中,根本无法感觉到水的存在”。意指不论研究什么问题,倘若身陷其中,则思维必定会受到某种局限和桎梏、极难冲破固有的思维定式。其结论也必定有失偏颇、很不全面、很不精准的。

忝为画界中人,痴迷花鳥画和书法已逾半个世纪,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对画界及周遭光怪陆离的林林总总常有觉察但总难看深看透并客观思考,故一直不敢轻易置喙。自定居海外二十多年、游历了几十个国家、亲身体验过秩序规范严谨的“老牌资本主义”国度中画家圈、收藏界、美术品市场、经纪人运作、画廊及拍卖公司的经营,于“跌爬滚打”中累积了各种经验和教训,再经反复观察、思考、印证,终于久病成医。虽不敢说金钟罩体、百毒不侵,却也已略窥其中奥旨。如今再回头看看国内极为年轻、充满朝气但又十分稚嫩的艺术大环境,(并非限指艺术品市场)总覚按捺不住想说点什么。虽明知可能会遭挞伐,仍因性格使然,不吐不快。

 

(一)

 

这个大环境是由艺术家、准艺术家、画家、伪艺术家、自我感覚良好且略具小聪明的画画人、附庸风雅者、井底或井台旁边不知天高地厚的美术爱好者、艺术鉴赏家、评论家、收藏家、艺术品爱好者、艺术品投资人、艺术品经营者、艺术品经纪人、艺术品投机者、操盘手、艺术品炒家、画蚊子(此乃圈内俗称,一时未找着替代词,致歉。)等为着各自不同的目标汇集到一起鱼龙混杂的大舞台。正因其庞而且杂,故什么样的正剧、轻喜剧、谐谑剧、黑色幽默剧、悲剧、惊悚剧、恶搞、无厘头乃至坑蒙拐骗闹剧皆时有上演。除剧式、剧情在不断变化而外,演员角色也在不断轮替和翻新。有钦定终身唱主角者,(即俗云“体制”内者)有时运不济或无背景、裙带关系而终身屈居配角、龙套者。忠奸佞丑粉墨登场、搖旗呐喊、敲钟击缶各司其职。

要讲透这其中的众生百态、“三十年目睹之怪现状”,其复杂程度绝不亚于《儒林外史》或《官场现形记》。本人才疏学浅力有未逮,加之时间精力所限,只能择其要者作粗浅论述,聊博诸君一粲。

需事先郑重申明者,此文绝对属于“外史”和“非主流”。是专指“无法盖全”之“”、是“无法遮面”之“”。因爱之深則难免责之切,望画界前輩师友原宥。将这些因青春而起的小痘剔去,娇好成熟的面庞必将呈现并与世长存,我坚信。

关于“伪艺术家”:

虽绞尽脑汁选用了个“伪”字,但终觉很不贴切,似有不尊之嫌。伪者,假也。这类人的艺术水平本不太低,故而并不算假。要算是“准”艺术家吧,但又受制于命运给他分配的角色,再不想也无法成为真正的艺术家。他们只是自得其乐地披着华丽大氅,被大群藏家、画商及别具心思的趋炎附势者盲目地顶礼膜拜着。他们原本都极具艺术天赋,也都曾经过十载寒窗的苦读和钻研,基本已跨入艺术圣殿的门槛,倘假以时日再逢阳光雨露的滋养,必定会成大器。这里所指的“大成”,是说他们本可在中华文化历史的长河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留下他们光輝的名字。也正是由于他们的不懈努力,终于成功地进入了世人翘首企盼、艳羡万分的象牙塔——艺术类的“国家体制”。以当今世俗的眼光看,他们已然大成。头上顶着一大堆金光耀眼的衔头,拿着丰厚的国家俸禄、种着自留地的庄稼,其乐也融融。但站在历史的角度和高度看,他们却成了圈养的狮虎和鹰隼。虽衣食无忧、受着购票游人的啧啧赞叹,却终究失去了本身的灵性。

诚然,能跻身历史、留下身后名的人毕竟是极少数。但就是这些“极少数”撑起了中华文明的灵魂和脊梁。他们之所以名留青史光照千秋,绝不是因为他们的衔头而是他们在各自专业领域里的成就。王羲之、颜真卿、苏东坡、倪云林、黄庭坚、李白、杜甫等先贤的大名千年后仍如雷贯耳,与他们当过什么官儿是没有关联的。不信试问一下:他们同时代官位大得多的宰相、尚书、大臣们乃至天子皇帝叫什么名字还有几个人记得?

扯远了,拉回话头。

看到这些“有幸”入了“当今世界惟中国特色独有体制”的天才们,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受。羡慕他们的幸运甚至还有点儿嫉妒,但倘若站得再高一点、看得再远一点、想得再深一点,就会得出完全不同的结论。甚至还会觉得他们有些可惜、可憐了。

倘有朋友嘲笑这是酸葡萄心理,我也只得以苦笑应之。因为今天议论到这么个话题,实在是有些没良心。出国前,我也曾沾过这个“体制”的“光”好多年。自削尖脑袋评上了高级职称,市人事局下文通知定为“处级”。但由于编制所限加了个“括号”尾巴:“相当于”。终于成了体制内的二等公民。实惠是将“户口”挂在政府机构里但不用坐班,从此逍遙自在。每隔三五个月或半年多,腰里荷包癟了才去领一次工资。看似风光但也陷入另一个旋涡:民主党派、统战部、相关团体、市里各项活动以及随时随地、不分早晚的登门索画者——当然是各种各样有头有脸的人,当然是不用也不会付钱的。三十多年前小城的画家们对卖画也还有点羞答答不肯把头抬呢。于是在虚幻而廉价的赞叹声中兀自喜滋滋、迷糊糊地沦落为一架批量生产应酬画的“机器”。记得参加市里召开的一次大型座谈会,在各自论及理想目标时,我还曾以一本正经的态度陈述:希望在我死后能被“追认”为体制内的正式人员。表达了自己想从二等公民晋升为一等公民强烈的渴求。此笑谈曾在小城的官场内广泛流传,经久不衰。

及至近年开始思考并酝酿写这个题目的时候,我这才猛地恍然大悟、茅塞顿开:原来全世界绝无仅有的“国家体制画院”和“政府编制美协”其主要、甚至是惟一的功能就是属各级政府各级领导“御用”。试想想,哪位领导家里没有收藏几幅当地画院画家的作品、哪一级领导在向他上级“表示表示”的时候不会带上几幅当地“名家”的画?既身为御用、食君之禄,为了领导们“工作”的需要奉献几幅画自然应该是理所应当、同时也该是无偿的。局外人可能会代他们鳴不平、觉得“不合算”,那可又错了。那时的我们都还曾因为领导的重视和称赞而傻乐着呐。更何况领导们也“同样需要”你作品的价值步步高升甚至是越高越好的。(只要带上作品到了应去的地方,他们就深知画家名头和画作价值的“作用”了)作为回报,领导们会给你套上更大更多的头衔、让你的名气越来越大。这种类似“无形资产”的相互交換和利用已达到出神入化、精妙绝伦的地步。这是所有国外画家们做梦也想不到、想不懂的事。即使耐心而详细地剖解给他们听,我想以他们的智商和经验,是一定会满头雾水算不清这道智力测验题的。

当然,客观地把话说回来,这绝对怨不得他们本身,这是“体制”的必然产物。他们因占着“位子”,本应归入“官员”一类,遵照官场的游戏规则永远玩下去。可这个体制又受限于它的特殊性,我把它戏称为“一步到位”。他们升迁的机会很少,极少看到有人从市画院“升”到省画院再“升”到国家画院的;也基本没见过什么人从市美协“升”到省美协再“升”到全国美协的。这样终身的“一眼看到底”则又难免使一些人心有不甘。然而他们本都是天资聪颖的人,“堤内损失堤外补”,他们更看重这位子以外的附产品和衍生价值。于是他们之中略有自知之明且精于筹划的“务实者”就必然会专注并满足于光华眩目、峨冠紫蟒粉墨登场的形式和氛围,虽转头即被嗤之以鼻弃如敝履亦毫不为意。他们象如今的官二代、富二代,先天条件极好,不必悬梁刺股即可锦衣玉食。更何况周遭绝不乏趋炎附势的清客相公和掮客们呢。他们“高瞻远瞩”看透人生,决不求千古之名而只重眼前的热闹与实惠。多点体谅、理解和宽容吧,他们毕竟是凡胎肉身,成日家耗于仕途、官场、体制机构运作,上下左右关系网络的应酬交际,官家文件的上传下达,各式官商会议的站台亮相……试想还有多少精力用于钻研艺术?因此,以艺术水准去衡量和要求他们的应酬、应景或批量复制生产的“作品”似乎就太严苛了。他们的那位“体制爸爸”自会罩着他们的终身。对这种“终身啃老族”,外人自不必多管闲事。人家是直系血缘关系,必然是周瑜黄盖、愿打愿挨的。

然而,丝毫不容忽视的问題是:这些“位子”本身极为重要的历史使命是传承并发扬光大中华文化艺术。且不说他们手长衣袖短、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们更要用尽心思去经营 、维护、捍卫他们佔领的那块阵地不容有丝毫闪失。所以,深沟高墙坚壁清野就成了必然。不信你看,历年来官方各种各样的全国美展、省美展,有几件作品是体制外画家的?甚至能送进这个圈子参评的人又有几位?写到这里不得不由衷地佩服漫画家方成先生四十多年前的敏睿思考。那幅经典名画《武大郎开店》实在让人终身难忘。

 

这本是大家见怪不怪习以为常、极具中国特色的“正常”现象,但加上当今的社会氛围和民族性中小小的附庸风雅、显摆得瑟、习惯仰视、投机钻营的劣根性,这就慢慢滋养出一条条新的生物链、一个个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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