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晴是分配到子英所在单位的实习生，实习两个月后，她毕业了，但是实习单位告诉她，不留她在本单位工作，她得自谋生路。待业的日子百无聊赖，同子英的拍拖充实了她乏味的生活，每天清晨，她常常呆呆地站在朝南的阳台上，呆呆地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心中感慨：每个人的生活都是这样紧张而忙碌，烦恼并快乐着，除了我，我的生活一片空白，唉--------常言说得好，事业是生命的盐，没有它生活淡而无味，”

诸暨，相传是春秋时代越国美女西施的故乡，蕊晴和子英两个就相约来到五泄游玩。

他俩到的时候，水库和林场，沐浴在一片金碧辉煌的夕阳里，一片碧波呈现在眼前，正是黄昏时分，落日的余辉把这片幽静的世外桃园涂抹成朦胧的橙黄，偶尔，有一两只不知名的小雀儿，欢笑着相随飞过，洒下一串歌声。

一叶扁舟，载着两人渡过水库，下了船，沿船夫手指方向，走进林场，一路上，经年老树，遮天蔽日，羊肠小道两旁，杂草丛生，依稀可听到潺潺地水声。一条清凉的小溪，就在两米多高的野草后面。

蕊晴穿着凉鞋，站到水中，溪底的鹅卵石粒粒饱满，清晰可数。

小溪中央隔不远就错落有致地有大石块，像浑圆的石凳，溪流欢舞着拍打着突起的石块，仿佛木琴的演奏，溪水和石凳之间。仿佛初恋的少女忘情地亲吻着她热恋的情人，溅起朵朵浪花。

子英早已按捺不住，下到水中，在薄薄的夕照辉映下，他年轻的酮体洋溢着青春的活力，充满了艺术气息，他的躯体与美妙的大自然浑然融合在一起，像一尊大理石雕塑。

两个逃离了大都市喧嚣和父母严厉管教的年轻人，在此宣誓结盟，百头到老。

回到上海以后，细心的母亲发现女儿蕊晴有了一些小小的变化，她有些沉默寡言，有时自己微笑。只要电话一响，马上抢着去接。

母亲问，“你恋爱了？”

“没有啊？”

“带回让妈看看。”

“你见过的，不是前一阵六月的时候公交不通车，他骑自行车接送我上下班实习的吗？”

“那不是两个多月了？”

“是的。”

“你去过他家了？”

“去的，几乎每个星期天都去的，还在他家里吃中饭，他妈妈是会计，他爸爸是教授，翻译家，懂三国外语的呢。”

“他父母好有什麽用，关键是他本人好不好，优不优秀。”

有一次，子英的一个远房亲戚从香港过来，请子英全家吃饭，当时，他母亲极力想托他亲戚帮忙子英出国，就说别告诉人家子英有女朋友了，表姑设宴在希尔顿酒店吃饭，蕊晴当然没有被邀请。

一年后，蕊晴找到了工作，是在一家国营单位，做厂长的秘书，工作轻闲，单位离家也近。但蕊晴还是想出国。下班以后，蕊晴和子英一起，报名一家夜校，每周四天学日语，经过九个多月的学习，结业了，会说会看会写；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办签证了，子英家住5楼，他家楼下一楼有户邻居，家里有个老太是开日语学校的，她本人经常往东京跑，帮学生办签证，她的众多学生都不惜重金讨这位老太校长的欢心，以争取到东京打工留学的名额。

一天，子英奉母命提着一盒双面绣，正要打算去送礼，正在下楼时碰到刚好上楼的蕊晴，“你去哪里？”

“到张校长家去送礼。”

“你先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两人来到小花园，坐在石凳上。

子英说。“你的成绩比我好，如果送礼，签出的机会就比我多。你送什麽礼？”

“还送礼呢，家里原就反对我出国，更别说是去日本呢，家父战争时代和日本鬼子打过仗，恨日本呢。”

“可你是你自己的，你就不想改变命运吗？你看你现在呆的这个国营单位，才100多人的小厂，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厂办人员，将来能有多大的出息？！”

“可是父母不同意，你想让我不孝？！”

“那万一我签出来了，我就先走喽。”

“那我怎麽办？”

“你说呢？”

“那你就不要去送礼。”

子英又把东西拎回家去了，他的母亲非常不高兴，惹得对母亲唯命是从的父亲大发雷霆。

子英在家是独子，没有兄弟姐妹，他大蕊晴3个月，子英的父亲所在单位，给他增配了一套房子，子英好几次在他母亲面前提起他和蕊晴的婚事，他母亲总是以种种理由打消子英早婚的念头，她一再告戒儿子，先立业，后成家，先出国，多赚点钱，再考虑婚事。

一天，子英与蕊晴看完电影回子英家吃饭，家里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客人，女的是母亲单位里的要好同事，，他们夫妇俩是第一次来，蕊晴和子英以前没有见过。

他们回来正好听见那女的说，“真是太感谢了，我们总算有个家了，真不知道怎麽感谢你们和你们的儿子。”

“也没什麽，”他母亲说，“反正我们家现在也不用，闲着也是闲着，也是浪费。”

“三年？真的借给我们三年，不会太长么？”那女人突然瞟了一眼蕊晴，“你儿子什麽时候结婚啊？”

“他啊，他才23岁，还小呢，再说，他还要出国呢，等他回来，他早就看不上这种小房子，要买大房子了，前途要紧，我们不鼓励他早婚。”

客人千恩万谢地走了，子英突然大哭起来，蕊晴从没见他哭过，吓了一跳。子英边哭边说，“你们什麽意思？！你们把给我结婚的房子租掉了，三年啊！你们问过我没有？！我还是不是你们的儿子？！”

四个月的等待很焦心，但最后，子英的母亲希望落空了，她没有等到儿子的签证，子英和蕊晴都先后被拒签了，子英对母亲所描绘出来的美好前途有些灰心，这时他和蕊晴认识已有4年之久了。他又燃起结婚的念头。

蕊晴，自己住一个单元，和父母是隔壁邻居，每天她下了班就回父母家吃饭。一天，晚饭过后，父亲去卧室看他每天必看的6点半的上海新闻和7点的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收拾好碗筷的蕊晴坐下来和母亲聊天。

“妈，我想结婚了。”

“和子英麽？”

“是啊。”

“不行，我看他哪都不行。”母亲斩钉截铁地否定了。

“为什麽你就是看不上他？你怎麽和他妈一样的固执？！”

“他哪一点配得上你？！油嘴滑舌的，要人品没人品，要文凭没文凭，抽烟，打牌，工作又不好好干，这次又被单位开除了吧？！他会是你的依靠么？这种人怎麽能够托付终身呢？嫁人，嫁什麽啊，就嫁他的长相啊？我看你是昏了头了。”

蕊晴开始落泪。

母亲又说，“你还小，还不懂，你要找个像大哥哥那样，照顾你爱护你疼你的人，你看，就像你姐夫那样，你姐夫就是我给你姐挑的，多好，党员，干部，以后还能提干，还能分房，还能配车，你是我辛辛苦苦，培养起来的，你读得是重点学校，从小学到中学你一直都是班干部。你看你和他在一起，他什麽家务也不干，难道让你给他当保姆？！”

“可是，我们有感情，我们在一起四年了，”蕊晴分辨道。

“有感情也不行，婚姻又不是儿戏。你养只猫，久了都会有感情。感情又不能当饭吃。”

子英家也上演着同样的一幕，

“妈，我想结婚了，”

“过两年嘛，再找找，会有好的的，”

“可我喜欢她。”

“她有什麽好，那麽胖，长得也一般，她爱哭，别是脑子有毛病，我们可只有你一个儿子，我们以后的孙子别遗传她什麽毛病？！再说，她妈妈那麽不喜欢你，你硬往里凑，会有什麽好的结果？！”

缔结婚姻，是两个人的事，可这件最私人的事，向来是受干涉最多的，尤其是被双方的父母。

五年的恋爱长跑，子英和蕊晴都累了。

正在结婚无望，出国也无望，两人又不愿意分手时，一天，子英有一个朋友可以帮蕊晴办出国，还是英语国家，蕊晴想想出去看看总是好的，反正在国内也痛苦，还不如一走了之，算逃婚也行。

子英的好朋友，发话了，“你送她出国，你脑子没有坏掉吧？！她出去了，还能回来找你？！你可以重新去找个老婆去了。”

子英说，“她若是只老鹰，她就会远走高飞，她若是只小鸟，她还会飞回我身边。”

等签证出来时，蕊晴去原单位辞职，又在紧锣密鼓地办护照。子英再次见到蕊晴，心中很不好受。一开始，蕊晴没有钱去不了，子英在家里大闹，要母亲拿出钱来借给蕊晴，让她可以走成，可签出来，真要走时，他又听人家说，什麽去了就不会回来了，什麽鸡飞蛋打，人财两空之类的，他又很犹豫，他问蕊晴，“你还会回来么？”

“你是问还会爱你么？”

“是啊？”

“我们爱了那麽多年，爱的累么？没结果啊！还是一场空啊！”

双方父母的反对，让两个当事人夹在中间受罪，还不如走了好，也好结束这种局面。蕊晴就是这麽想的。

办护照在1993年时是很慢的，得等一个月，这一个月很漫长，子英好几天和朋友泡在一起喝酒打牌，有时通宵作战。

有一天，是周末，蕊晴出门散步，路过一个营业的舞厅，就进去了，想听听音乐就走的，只有乐队，舞池里空无一人，蕊晴找了一张沙发，靠进去休息，快走了，要离开生活了25年的故乡和年迈的父母，心中无限惆怅。

不多久，走来一个帅气的男孩来邀舞，他自我介绍叫禾风，他健康活泼，刚考完试，进来放松放松，他是一个阳光大男孩，也是一个善舞者，在他的指挥下，蕊晴舞步轻盈，翻飞如刚学会飞的小燕子。

舞会没结束，蕊晴就说要走了，禾风提议送她，蕊晴没有拒绝，禾风的身上有一种肥皂的香气，他爱好文学，谈吐高雅。

蕊晴告诉他，自己快出国了，在等护照，最多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一连几天，子英忙于应酬没有露面，蕊晴却陷入禾风的包围之中，正是盛夏，暴雨中，蕊晴和禾风在游泳池里追逐浪花，炎热的晴天，两人躲在屋里看电视，禾风的母亲，是退休的小学老师，和气善良，见儿子带回来的女孩总是很客气，默默地洗衣做饭，款待客人，从不打搅两个年轻人。

蕊晴这才知道原来家可以这麽宁静祥和，没有伶牙利嘴，没有冷嘲热讽，没有鄙夷嫌弃，没有猜忌，没有挖苦，。。。。。和子英家的气氛实在太不一样了，生活可以这样美好。

虽然，禾风从一开始就知道蕊晴是个一个月之后就要出国的人，但他也不知道不明白自己为何深陷情网之中。

蕊晴避开子英，天天和禾风在一起，花前月下，流连忘返，迟来的爱情甜蜜让她迷醉，她似乎很不愿意再见子英。

母亲敏感地发现女儿的变化，提醒她不要节外生枝。一个晚上，好多天见不到蕊晴的，电话也找不到蕊晴的子英，深夜在蕊晴家楼下的黑暗角落里等。禾风和蕊晴去饭店吃完饭，送蕊晴回家，突然，黑暗中窜出已经等了很久的子英。蕊晴心里“格登”一下。

子英脸色铁青，低着嗓门说，“我们得谈一下，”

“就在外面谈吧."

“不行，去你屋里谈。”

两人进了屋，蕊晴刚要进，子英一把把她推出去，说：“我们男人之间的事。”

几分钟之后，门“呯”地一声开了，子英乱糟糟地冲出来，进了隔壁父母的房间。蕊晴走进自己的房间，见床歪着，玻璃碎片及东西撒了一地。。。。。。。。

登机的前一天，蕊晴意外地接到子英母亲的电话，她说：“你和子英之间到底发生了什麽事？！这些天，他总是深更半夜才回来，回来也不开口，还不许我们提到你的名字，他发脾气砸东西，本来他帮你办出国，我们就不同意，是他鬼迷心窍一样，现在办成了，他又这样，好像很不愿意你去的样子，。。。要不然，你也不要去了，把机票退了，花掉的钱我们也不要你还了，房子呢，我们出面马上去收回来，你还是准备准备，马上和子英结婚吧，我们同意了。”

蕊晴手里举着电话，两行热泪不知何时已经落下，她的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她说不出话来了，她心中却在哭喊：“太晚了，我等你们同意已经等了五年了。”

“喂喂喂，你在听么？。。。。。”这个骄傲的老太太啊，你在想什麽啊。

机场，送行的是子英，蕊晴的姐姐还有妈妈。

走了！走了！拍拍身上的尘土，行李已在身后。她的行李很少。护照，机票，衣物，还有一本蕊晴最钟爱的小说【红楼梦】。

【红楼梦】中有一首词最符合她当时的心情：

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蜂围蝶阵乱纷纷，几曾随逝水？岂必委芳尘？

万缕千丝终不改，任他随聚随分，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全文完，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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